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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戀愛小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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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若予大腦一片空白,耳朵裏嗡嗡作響,直到身後衛懷瑾捂住臉尖叫著原地蹦跶,她才驚醒過來,先回頭瞪了發瘋的始作俑者一眼,才忐忑地看向衛懷信,半天囁嚅著問一句,“……你的身體……都好了嗎?”

衛懷信仍是俯著身,聞言摸摸自己腦袋,“你說這個嗎?”

杜若予木頭似的,呆楞楞點了個頭。

衛懷信見她表情,覺得好笑,故意拿拳頭敲敲自己脆弱的腦殼,咚咚兩聲,“好了。”

杜若予就像屁股被點了炮仗,迅速炸跳起來,“你怎麽回事?那是能開玩笑的嗎?”她火急火燎地站在衛懷信身前,看樣子很想檢查下他腦袋有沒有被敲壞,卻強抑制著不敢亂動,便顯得很是手足無措,“我……你……”

衛懷信失笑,倒是很坦然地抓住她的手,舉高了來摸自己腦袋上的手術疤,“你看,現在裝在裏頭的,是最好的人工顱骨,只要沒什麽人玩命地來撞我腦袋,或者沒什麽人存心想把我氣死,都不會有什麽事。”

杜若予的手指謹慎地摸在那塊疤上,隔了良久才半放下心,“……那就好。”

她這才想起衛懷信還抓著自己的手,心虛地想要縮回來,目光瞥見衛懷信光禿禿的五根手指,心裏悵然若失。

院子一角的廚房門口探出顆腦袋,拖著困倦音調懶洋洋地問:“杜杜,誰在那裏?”

杜若予警覺地豎起耳朵,一邊回答不認識,一邊拉著衛懷信,貓腰快速往自己宿舍裏鉆。

他們一進小房間,杜若予反鎖好房門,又聽外頭沒什麽動靜,這才籲了口氣。

衛懷信哭笑不得,“幹嘛跟做賊似的?”

杜若予斜他一眼,心說慈心裏不少人認識他,如果他亮相了,少不得一堆人噓寒問暖,自己努力想要切斷的東西,就會被許許多多人你一針他一線地縫合起來。

“你……”杜若予坐到床鋪邊沿,兩只手局促地壓在身側,“你……你怎麽找到這兒的?”

正四顧研究著杜若予生活環境的衛懷信回頭看她一眼,又轉頭面向剛剛在看的一個小相框,相框裏的照片有些年頭了,是一家四口站在一處院落大門前,裏頭的小女孩只有十歲上下,眉眼依稀可見杜若予如今的樣貌——這照片是搬回業縣後杜若予特地向王青葵要來的。

衛懷信把目光轉向照片裏的年輕女人,他在案卷資料裏見過這個女人。

那是杜雅蘭,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入室盜竊殺人案件中的受害者。

杜若予的母親。

杜若予沒註意到他在看什麽,只以為他沒聽見自己的問話,便又問了遍,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?”

衛懷信頭也不回道:“有人告訴我你在這兒。”

“誰?”杜若予皺眉,她身邊的人都受過叮囑,不會有人將她的行蹤告訴他。

衛懷信終於不再盯著舊照片看了,他一回身直接挨著杜若予坐下,嚇得杜若予迅速朝旁邊挪開一步。

衛懷信挑眉,跟著挪動,仍是緊緊挨著她。

杜若予又挪動屁股,衛懷信緊追不放,直到杜若予靠到了床頭,她才苦惱道:“……你別離我太近。”

“為什麽?咱們不是男女朋友嗎?”

杜若予撇嘴,不敢看他與從前相比明顯蒼白的臉,“……你不是失憶了嗎?”

“失的是憶,又不是人,難道咱們倆在我失憶前已經分手了?”

杜若予啞然,“……那倒沒有。”

“那咱們這麽坐著,就合情合理了。”衛懷信彈彈平整褲子上並不見的褶子,姿態倒有幾分古時候青樓嫖客的恣意,眼裏也含著幾分逗弄戲謔,“還是說,咱們過去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坐在一起過?不至於吧,我再不濟,在出事前也該是個身心健康的男青年啊,坐懷不亂可以有,存天理滅人欲就算了。”

杜若予的臉微微脹紅,心說人家腦袋開瓢都肉眼可見地成了弱勢群體,這位仁兄怎麽還天賦異稟,漢語言文化水平突飛猛進了。

她耷頭拉腦的,偷偷嘀咕,“……難道吃錯藥了?”

衛懷信沒聽清,歪頭來問:“你說什麽?”

杜若予用力搖頭,又問:“你來找我幹什麽?”

衛懷信理所當然道:“你是我女朋友,我不找你找誰?”

杜若予皺眉,眼裏壓抑著痛苦,“……難道沒有人告訴你,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?”

“我自然是了解了事情全部經過才來的,否則就我受傷住院你這個正牌女友都不來看一眼的惡劣行為,我早以牙還牙了。”衛懷信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齜了下他白花花的兩排牙,但他旋即又笑,“開玩笑的,別怕。”

杜若予卻不是開玩笑,“你不怪我?”

衛懷信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,他拍拍膝蓋,又長嘆口氣,“醫生說我受損的記憶需要良性刺激才能全部恢覆,所以我來找你了。”

杜若予一想起他受傷經過,太陽穴的位置就像關了只狂暴兔子,上躥下跳,左沖右撞,“……那些記憶,不恢覆也罷。”

衛懷信卻像沒察覺她的失落情緒,故意湊到她面前,一半認真一半玩笑地問:“哪些?假如要篩選,不是應該全擺出來,讓我這個受害者先挑嗎?”

杜若予閉緊嘴,不吭聲了。

衛懷信近距離盯著她看,看她緊鎖的眉頭,看她憂愁的眼睛,看她有溫度的嘴唇,然後想起掛在家中臥室裏的那幅畫。

畫裏的女人短短的頭發,瘦削的面龐,可是她閉眼輕笑的模樣,又像重錘,每看一眼,就要在他心口鑿出個坑洞。

那坑洞鑿得久了,坑坑窪窪,日日夜夜,比他受傷的腦袋還疼。

止痛的藥吃多了,像是已經有了免疫力。

他需要新的解藥——療治根本的那種。

他揚揚嘴角,忽地低頭,在嘴唇距離她嘴角微毫間,又驀地停止,促狹地笑,“比如這個嗎?你告訴我,我們接過吻沒有?”

杜若予的呼吸有瞬間停滯,緊接著,她憋紅了臉,從床沿跳起,想逃到別處去。

衛懷信猛地抓住她的手,要把她拉回床邊坐著,誰料杜若予慌亂間左腳絆右腳,一扭身的功夫,直接撲到衛懷信身上。

“啊!”

衛懷信摟著她順勢跌在硬邦邦的單人床上。

自從術後清醒,衛懷信時常調侃自己的腦袋是個破漏麻袋,裏面原先裝了什麽丟了什麽一概理不清,直到身體恢覆了十之八九,加之大大小小良性刺激,許多記憶才自動找了回來,比如生存技能,比如知識學問,比如……此刻杜若予的體溫和氣息。

他擡起手,將她抱進懷裏,兩個人滾了一圈,杜若予被壓在了身下。

衛懷信滿意地看著她,覺得這個角度甚好。

杜若予翻滾間,半敞的衣領裏落出條細項鏈,項鏈的底部墜著枚戒指。

衛懷信捏起戒指,“這是什麽?”

杜若予瞪大眼,立即將他推開,手忙腳亂塞好項鏈,又站到離他最遠的位置,“衛懷……衛先生!我和你已經不是從前的關系了,我、我和你……總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,路上即便遇見我,也離我遠一點,不要靠近我,更不要關心我……”

衛懷信從床上坐起,一手撐著身體,一手扶著腦袋。

這段話,他似曾耳聞。

“你過去是不是也和我這麽說過?”他問。

杜若予愕然半晌,想起似乎在他們倆相識最初,她確實曾這樣警告過他。

如果當初的忠告被采納了,他也不會有命懸一線的機會。

看她神色,衛懷信已經猜到答案,他自嘲地笑笑,“看來當初我也沒知難而退過。”他站起身,隨手拍拍西裝大衣的下擺,“杜若予,你問我為什麽明知自己為何受傷,還不懂得趨利避害,還要來找你?其實在來之前,我也不知道答案,但我現在知道了。”

“……為什麽?”

“因為我要把我和你過去的所有大事小事,一件一件,全都記回來,不管你願不願意。”衛懷信似笑非笑,“至於最後怎麽選,由我說了算。”

===

在慈心養老院變得熱鬧前,杜若予把衛懷信悄悄送走了。

等她回到自己房間,衛懷瑾正趴在床上看雜志,兩條小腿上下擺弄,看起來開心得意極了。

杜若予重重坐回床上,一巴掌拍在衛懷瑾屁股上,“你幹的好事!”

衛懷瑾吃痛坐起,“你不給我記功勞,反而打我,天理何在?”

“你要敢領功,剛剛就不會跑得無影無蹤!”杜若予怒道,“他要再出了事,誰來負責?”

衛懷瑾挺起胸脯,理直氣壯道:“都是成年人了,他要來就來,要走就走,他自己能為自己負責,你怕什麽?”

杜若予破口大罵,“我不僅怕他死,我還怕他後悔!”

她是扯著嗓子吼的這一聲,吼完之後,兩個人面面相覷,都沒了聲音。

半晌過去,杜若予洩氣地躺下,直接拿枕頭蓋住臉。

衛懷瑾知道不該拿這件事激她,很是後悔,怯怯地拉她衣袖,“杜杜,哥哥不是已經好了嗎?那件事,你就不能讓它過去嗎?還是說,你還需要時間?不都說時間是良藥嗎?”

“不是所有的傷痛都能痊愈,時間也不能療愈所有病癥。”杜若予悶聲回答,“否則,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。”

~~~~~~作者有話說~~~~~~祝大家長假愉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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